小孩太笨

好像有部很有名的電影叫《小孩不笨》。我沒看過，是女兒在學校看的，然後回家說給我聽，講的是大人自以為很聰明的故事。

大人總以為小孩是不懂世事的，所以常常不自覺地在孩子面前做出不恰當的行為或說出不恰當的語言。我能想到最經典的例子就是：大人常常在別人面前批評自己的孩子，而且孩子就在旁邊，可是大人心裡卻想「小孩聽不懂大人在說什麼」。更誇張的例子是：有人帶著孩子去跟外遇對象約會，以為小孩弄不清對方是誰。對，當下小孩不一定知道，但是總有一天他會將全部的事情串在一起。

女兒看過這部電影後，兩、三年內，只要和我討論事情，如果我解釋得太多，她就會用這個電影的名字來堵我，說：「小孩不笨。」我從來不認為小孩笨，如果有一個笨大人和一個笨小孩在一起，我認為笨小孩還是比笨大人聰明一些。所以我從來不會因為孩子年紀小，就看輕他們；反而每當小孩說出了什麼有哲理的話時，當場幫他們鼓掌叫好的人，就是我。

但是，小孩到底有沒有笨的時候呢？唉，當然有啦。那其實不叫笨，而是天真。天真原本就是小孩的本質之一。所以當孩子做了什麼笨事情時，我從來不以「笨」來看待，不光只是口頭忍著不說而已，我是真的發自內心不這麼認為的。「笨」是一個很傷人的字眼，可是有些父母卻當成口頭禪似地對著孩子喊。

「我笨就是因為是你生的啊。你再說，我以後就抱怨是你把我生得這麼笨。」小孩們，請將這句話學起來，將來可以對付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父母們。

但是，一年前，我開始對女兒兒子反擊了。他們說小孩不笨時，我接受。但是當他們真的做出了什麼笨事情時，我就明目張膽地開始嘲笑他們了。之前我不曾做過的事，為什麼現在我敢做了呢？第一，我是故意用戲謔的方式說話的，因為孩子漸漸大了，聽得懂不同的語言表達方式。第二，姊姊弟弟已經確知自己不笨了，所以任誰說他們什麼，都不會傷害到他們了。

昨天我又逮到機會。女兒問了我一個問題，我猜，那是青少年間喜歡互相詢問的Q&A。她問得很認真，說：「如果有兩個選擇，你會選哪一個？」

第一，在偏僻的森林裡有一棟房子，你必須自己在房子裡待一個晚上，但是保證你不會有任何危險。 第二，你必須露宿森林，而且整個晚上風雨交加，另外不保證你的安全，但是有你的好朋友陪伴。

「當然是第一種啊。有人會選第二種嗎？」我想都不用想。

女兒一聽到我的答案，就露出了竊喜的表情，好像又捉到機會可以「藐視」媽媽一番了。她得意洋洋地說：「我的同學們，全都選第二。」

「什麼？露宿森林，風雨交加，還不保證安全？」我沒說出任何笨的字眼，只是再次確認。

「Linda也選第二。」她趕緊搬出美國堂姊的答案，她已經十九歲了，是個領全額獎學金的大學生。

我開始哈哈大笑：「小孩真的太笨了，由這個故事看來，就知道小孩真的太笨了。」

女兒滿臉錯愕，好像以為自己考了一百分，結果卻發現考卷上的名字不是自己的。然後媽媽將故事具象化再問姊姊：「你有在外面淋過大雨嗎？不要說整個晚上，一小時就好，」她的表情開始有了變化，「整個晚上都淋著雨，還在森林，還有危險，你們統統選這個？不是小孩太笨是什麼？哈哈哈……」

我當然知道，她們要表達的是青少年最重視的一件事：友誼。在青少年的眼裡，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消失，只要朋友在就好。

「喜歡跟朋友在一起很好，但你不會選大晴天嗎？」

「非得風雨交加才顯出友誼的珍貴嗎？」

哈哈哈哈哈，我嘲笑孩子，笑得好樂。女兒一點反駁也沒有。因為她知道「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媽媽笨的時候更多」。我是剉著等囉。

後記：

此一事件，讓媽媽更加警惕：青少年一定需要父母的監督；付出時間和關心，一樣都不能少。他們大多時候是聰明的，但是一旦有一群朋友在一起，「什麼時候會做出笨事來？」，真的很難說。

孩子，媽媽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有些時候，連你自己都要小心你自己啊。